2012年9月6日 星期四
王君如老師之閒居偶拾
王君如老師之閒居偶拾 (1-21篇)
我認識的王君如老師:
王君如師出生在1922年(香港海員大罷工之年. 但其身份証則是1924年出生.),今己是85歲高齡.(其家族祖孫四代早在1920年以前己居於西灣河太寧街矣.其兄舒項城先生比師大三歲. 王師幼年即耽於文藝. 於粵曲藝術造詣尤深.
師為人剛介耿直而不拘小節. 不諛權貴. 唯在國家民族之大是大非,態度絕不含糊 (例如對六四屠城事之態度). 師平日處事極為低調, 對人隨和. 尤其近年幾謝絕一切社交應酬矣. 唯以其人才高藝絕,遣字倚声,別具心眼. 歌者每以淂師一曲以為傲, 故在粵曲藝術界中飲譽殊深,極得界中人尊重也.
其舊作中以"吟盡楚江秋"一曲最為膾炙人口.然師則謂其至佳者應是"飲淚彈歌送漢卿".然曲高和寡,叫好不叫座何!
又JoeJoe 文中所及謝孔惠霞得當年之粵曲歌唱比賽冠軍一事. 當時之評判共五人. 除梁以忠,盧家熾,王君如三位外,其餘二者乃梁素琴与張琼仙女士也.
日後如有王師資料,當樂与共聞.
檻外人
2006.06.12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一:
零七年六月三日晨,君如師來電囑即購"明報"以觀快樂老人-司徒華先生大文及其手書王師新作七絕:
"六四"十八周年有感
十八年來鬢已蒼 屠城惨事未能忘
維園歲歲燭光淚 灑向京華薦國殤
王師謂首句末字夲作"霜, 斟酌後改為"蒼"更佳. 吾但謂末句至佳,盖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工也.
師今歲八十五高齡矣, 司徒華先生亦屆七十六高齡. 二長者年齡合算已逾百六十. 而對十八年前天安门事件一幕猶耿耿於懷而且執着.實堪稱國士. 吾等晚輩為之汗顏也.
丁亥荔夏記於香海(2006.06.14)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二:
日昨与師閑話家常. 師謂日前寫一小詩欲以贈廣州名撰曲家蔡衍芬先生. 詩曰:
譽滿南天蔡曲神 年來佳作更如雲
才思敏捷堪倚馬 願作程門立雪人.
詩成電告蔡,蔡曰:"君誠過譽矣,尤其末句,實愧不敢當.務其易之". 師遂改為:
譽滿南天蔡曲神 年來佳作更如雲
揮毫疾似奔雷手 環顧藝林有幾人.
盖師意乃謂蔡君打曲速度甚快, 幾不假思索,揮毫立就也. 且"奔雷手"者,乃金庸先生小說"書劍恩仇錄"中主角之一,文泰來是也. 師以此意詢潘兆賢師,潘師亦謂新句較具新意.但吾則以為前三,四句更具文釆, 惟末句過謙,似有所不宜耳, 盖蔡師年紀少於王師也.
又師忽問"知熊潤桐先生否?" 答:"知之,熊乃民初名士,以詩名者也.吾日前偶讀徐亮之君著之"亮齋雜筆"小冊,中適有談熊君詩者. 師曰:其潘兆賢師也.民初嶺南諸詩家中,熊乃其表表者".徐君亦譽之以"司空圖詩品"中句云:"所思不遠,若為平生."又"體素儲潔,乘月返真"者也.
丁亥夏記於香海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三:
師謂作曲之苦,不足為外人道焉. 名編劇家唐滌生先生有句云:"打曲不成曲打我",此真道盡箇中滋味矣. 世上成大名者多是唱曲之人. 幾曾見撰曲人為世所知哉! 正如韓中旋老師所云:"唱者百世留芳;作者灰飛烟滅".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(義勇軍進行曲)作詞者田漢先生有句謂"殺雞無力求人嬾,千古傷心文化人"一語誠不虛哉.
丁亥夏日記於碧湖明苑.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四:
師對畫家鄧芬先生之才氣甚為傾倒, 盖彼此之文字皆性情中人語也. 其中妙處,道学先生不得与焉. 鄧芬在戰後五十年代曾滯留香港.每留連於避風塘,石塘咀之歌台舞榭中借歌酒以遣愁懐. 當年曾有联句以贈歌者司徒珍女士曰:
應作枝頭好鳥 莫忘江上清風
此联語意双関,饒有深意.盖其時彼姝方自避風塘轉往石塘咀金陵酒家鬻歌也. 盖塘西風月者乃指當時在石塘咀一帶之歌台舞榭而言.其中以金陵及廣州两酒冢為其最著者.須知當年之金陵歌座可容賓客八百餘人.此規模即置於今日亦殊不遜色也.當時歌者俱以能在該處献唱為荣焉.在該台献唱者俱一時名角如張月兒,徐柳仙...等. 師時亦正風華正茂之年,有幸与呂文成,陳文達等追隨由劉潤雄和馮華两位前輩主持之金陵歌座曰"百花台"者.師一時技癢,乃戲改是联以和芬傅佳句並以紀百花台一時之盛. 詩曰:
應作枝頭好鳥鳴 百花台下有同聲 莫忘江上清風句 人与詩才一樣情
盖師意亦正同芬傅, 盖囑彼姝他日有成,不可忘本也.
師又云:當時人有疵鄧芬之留連塘西風月者.芬傅應之以詩.首二句已忘之.其末二句為:
一樣潯陽年少事 未聞人笑白江州.
盖以白居易之"琵琶行"故事作觧人也.
丁亥仲春記於香海.
後記:
原詩見澳門市政廳出版之"鄧芬百年藝術回顧",1961 "辛丑五月避風塘感懷" ~
<嘈嘈切切四弦秋 載夢尋聲逐下流 一樣潯陽年少事 未聞人笑白江州.>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五:
吾適告師飛美作西雅圖会妻之行. 師贈以句云:
壯遊自是無離緒, 珍重長空萬里飛.
此本自現代詩人-盧荻句, 惟改最末"歌"字作"飛"耳, 盖吾不通音律者也. 晚輩在此謝過.
丁亥端午記於碧湖-明苑.
*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六:
黎佩娟女史曾在二零零四年開演唱會,耑門演繹小明星之歌曲.師贈以詩云:
七月薇花落 餘香却未消 星腔傳海外 直到九重宵
此詩由賴本能先生題寫,作為演唱會之海報封面者. 近日廣州歌者葉幼琪女士來港開<星腔演唱会>. 以欲演唱"吟盡楚江秋"一曲, 竟將前詩私自印於其海報之上,且無注出作者及書者. 友人見報告師, 師為之大感不滿焉. 盖此舉對師殊不尊重也. 盖若以現時香港之法律觀點而言,已觸犯"版權法"矣. 正是欲知後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觧.
丁亥夏至翌日(07-06-22)記於碧湖明苑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七:
王君如師之摯友~黎佩娟女史-曲藝界之"觧"人也. 明-張岱著之"陶庵夢憶"一書中有一段記<聲樂之道>者云:
"聲樂之道,入人最微.古人以"觧"字,"覺"字形之,殊不我欺也.盖一觧則不
能自己,一覺則不能自禁矣."
多年以前,吾随陳安兄往欣賞女史和唐健垣先生所開之演唱會.其中女史之一段清唱,響遏行雲,真有繞樑三日之嘆.當日蒙陳安兄之介,遂初度識荊焉. 後女史在零四年再舉辦演唱會,吾往欣賞,發覺女史之曲藝略有所遜於前,所謂倦態略呈矣. 尚希女史多多珍重為要.
以吾旁觀女史性格,真乃性情中人也. 主觀極強,性格剛介,不易容物.故師戲呼彼曰 <現代秋瑾>焉.吾曰善. 盖女史真有"鑑湖女俠"之風也.
今年六四維園之燭光晚會,女史亦與焉.師謂彼將整年賣舊報紙所得之數及其利是錢,復加上打破小撲滿取出之全部零錢,一併都捐与支联会.其為人之高風亮節,於此可見一班矣.
師戲謂女史曰:汝欲求名否? 如是,吾當贈汝一联,曰:
回歸民主倒退 強釋法两制淪亡.
汝書之以白布條幅,持之上街, 維園参与靜坐晚會,必然明天見報矣,豈非一舉成名乎. 女史哂之. 吾曰:如照片見報,回鄉証馬上被註銷. 則真是報國無門矣! 一笑.
丁亥仲春於碧湖明苑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八:
吟盡楚江秋-王君如老師原曲詞:
借酒銷愁,添愁,一江秋.幾番夢回,紅豆暗拋,悲歌奏.往景依稀,知否淚珠為誰流,檀郎猶獨瘦.只因舊愛,奈何自身愁絲似亂栁,秋心望斷楚江流.
流水恨,恨隨秋.西山紅葉滿江頭.荒塚夕陽黄昏後,呢個飄蓬孤客淚盈甌.記得初度相逢,如故舊,藍桥踐約半含愁.愁容未襝先唘口,吐盡衷腸怨恨休.知卿望族名閨秀,京華風雨致有獨飄流.說到淚濺香襟,頻掩袖,你身同飛絮我似孤舟.一載相思,今世默許長相守.長相守.每是欄干曲處,偷吻你笑還羞.有陣輕摟蠻腰,疑是風前楊柳.秋水眼波橫,春山眉峰聚.你桃腮杏臉猶比芍葯嬌柔.
泛輕舟,逐水流.只道嬌情愛我深如海,我愛嬌情又若何? 笑笑歡歡,郎心似酒.怎料烽火起南天,憑凌倭寇.金戈鉄馬,惨折温柔.嘆道名將佳人,千古未許人間見白首.水月鏡花原是夢,只有夕陽風雨,憑弔青塚荒丘.
恨煞恨煞相思鉤,更勾舊恨上心頭. 綠窓柳,想是同卿同卿柔弱瘦. 夜冷夜冷風聲秋,更憶韻事似煙浮,夢佳偶,獨抱秦箏秦箏和淚奏.思前因前因,何忍紅顏為郎情意厚.念來淚暗偷,自憐沒計銷愁,怎怨得相思鉤.
今日血淚絲絲,灑向墳前作奠酒.遊魂杳杳知何處,教郎吟盡楚江秋.
以上曲詞原錄自馬銘昌兄演唱紀錄. 後交与君如師審閱,發現有數字與原作不符. 今依師囑訂正.以還師作之真面也.
(又閱唐健垣先生將師原作增減後改為全南音之曲詞,唯其意境用字,重叠鋪陳,了無新意.真畫虎不成反類犬矣.以吾觀之,其水平尚在已故潘卓師之下也.近日,師亦云及有意將原曲翻作全南音,以新耳目. 當拭目洗耳以待佳音.)
丁亥仲夏2007.06.21記於碧湖.
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九:
今日適逢颱風,暇中致電君如師閒話. 師提及其老友李怡先生日前一文談及"中道"者. 其中論及中國政府施政之誤. 師深有所感而成一絕, 兹列下以供四方君子共賞.
民主自由遭放逐 人權法治被凌遲 泱泱大國情如此 我為愚蒙百姓悲
王君如 於戊子歲夏日八號風球下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:
旬前在美与師通話,師述及身體欠隹.即在酷暑中亦受不得泠氣. 解暑之法,只能効諸葛先生以羽扇為之. 吾笑曰: 羽扇綸巾,笑談風月, 吾師誠可當之無愧矣, 唯可惜者,乃先生胖於鑿壁偷光之人而己. 因戲成一律呈師, 以博一粲.
堂堂曲藝壓群英 百載香江見典型 歌壇人稱三劔俠 王郎盧鐸與梁瑛
心如老驥思猶健 身似春蠶繭欲成 夏來觧燠唯團扇 閒來小醉効劉伶
戊子歲夏記於 西雅圖碧湖明苑窓下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一:
名作家-舒項城先生,原名王心全,己歸道山多年矣. 君如師之長兄也. 少聰穎,有文名. 七歲己能文,投稿於"兒童世界". 世人皆知舒先生能文, 然知其能寫曲者則鲜矣. 先生少年時適逢戰亂, 於輾轉逃難時猶可寫曲寄懷. 師記其四零年代所作一段小曲曲詞如下:
"北風翻,有孤雁.一朝飛過萬重山.鳥知倦,思鄉關,我萬里思親依稀見慈顏. 飄零,怕看雁
失散,又怕逝去光陰不復還. 春歸遲,客歸晚,歴遍風霜只覺歲月難........."
其才情於此可見一斑矣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二:
張韻琪,君如師之世姪女也. 於HKU讀書時為學生會會長. 思想進步,嚮往民主,立塲鮮明,綽號辣椒妹. 畢業後轉往英國修讀社會系. 後返港業記者,纍任記協主席及綠色和平環保主任等諸職. 時於報刋雜誌撰文鼓吹民主,乃民主陣營之青年翹楚也. 近年結婚, 其夫壻亦同道中人. 君如師書联以勉之曰:
"韻語高言揚正義 琪花瑶草鬥罡風". 喻意極為貼切.
又香港名人-鄭丹瑞先生亦有句譽彼曰: "生女當如張韻瑶". 噫!微斯人,今之鑑湖女俠耶?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三:
師与司徒華先生相交甚深,時以詩詞往來互勉. 一段時期華叔以憂心民主前途,情緒頗為低落. 師贈詩中有句曰: "xxxx 多曲折 從來勝利在堅持."
華叔能文,能詩,新舊文化之修養俱深. 今日立法會諸君無人能望其項背也. 自謂喜宋-辛棄疾詞及清-龔自珍詩. 君如師贈与詩云:
"詞喜稼軒詩定龕, 平生歷盡苦和甘, 如今鬢己星星也, 猶吐青絲作晚蠶."
吾意以末句至佳.又有句曰:"眼底人如辛棄疾,多愁多藝亦多情,...",二句暫忘, 他日當補之.
多年前, 華叔有新書出版. 書名曰:<捨命陪君子> (按此乃郁達夫先生句). 君如師以此為首句, 續成一五絕以贈焉.
"捨命陪君子, 揮毫剌小人, 寒風籠四野, 珍重董狐身. "
盖以董狐之高節以喻司徒先生. 囑其留有用之身以待時也.
又華叔致師詩中有 "望盡天涯路一條"句, 又引龔定龕句云: "來若愁絲須觧劍,去尚纏綿可付簫." 師以其意志消沉, 遂續成一律以勉之. 其詩曰:
"來若愁絲須觧劍, 去尚纏綿可付簫, 更願簫聲成號角, 吹開民主路千條."
其末二句直化繞指柔為百鍊钢, 真點鐵成金矣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四:
吳順忠先生有筆名曰:"路吾", 師觀之大惑不觧.遂致電詢之. 吳師曰: 君不聞楚辭句: "路漫漫其修遠兮, 吾將上下以求索"乎! 師為之大噱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五:
多年前, 綫電視之盧國沾先生以撰寫數賣座電視劇集之主題曲,膾炙人口而聲名鵲起, 並獲得香港政府頒發以 <終身成就獎>. 其友人王志華輾轉托江平及温志鵬先生倩王君如師撰联以為賀. 王師乃為之撰联曰:
<浮生六刼>詞淒美, <大地恩情>土味濃, 寫盡<秦(始)皇>消霸氣, 當今高手數盧翁.
撰此联時,中文大學陳守仁教授及藝壇名宿江平先生亦同在座. 師請江老以隸書書联. 書時江老誤書上联之"刼"字為"記"字, 盖沈三白之<浮生六記>早印於腦海之中也. 後又於下联中之 "數"應否改為"獨"字与師推敲不己. 後師電諮於潘兆賢師,最終仍以"數"字定句.此联登在盧君之<終身成就獎特刋>封面, 並懸於其家之中堂云云.
江平先生,粵劇界名宿. 原名陳直江. 入藝界時,其契爺-江孔殷太史 (南海十三郎之父)為取名曰:江平. 名伶允飛燕即其契女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六:
香港立法會大選期近,各路人馬正秣馬礪兵,爭相競逐. 上屆委員梁國雄君亦以民主鬥士姿態,捲土重來. 君如師對梁君極為欣賞.乃特賦一联,以兹鼓勵. 冀梁君能於立法局得一席位. 為小市民請命也.
贈長毛梁國雄 王君如
建制保皇假愛國 為民請命真英雄
此联為燕尾格, 將"國","雄" 二字嵌於上下联句之末.不能移贈他人者也. 願長毛兄勉之.
再者:此联首句僅得一"皇"字為平聲字, 於韻律而言,本不能合格. 盖每一七言句, 須有三個平聲字方妥. 試視王維之<重陽有感>中首句: "獨在異鄉為異客", 以僅得"鄉,為"二字平聲而為
前輩宿儒所詬病也. 唯師不忍以韻害意,故不能兼及矣.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七:
旬前旺角嘉禾大厦火災中,两位消防員捨己救人,誠可欽敬. 師撰一联以弔. 並囑將此联上載"部落格BLOG"及用電郵直接傳送—消防總部,以表寸心.
輓在旺角嘉禾大厦火災中捨命救人之两位消防員:
烈火無情人間有愛 英魂不死典範長留
香江一叟
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十八:
一夕與君如師閑話中,師謂予曰:悉楊獻益先生乎? 吾告尓數楊師評共產黨句,細味之可也. 其句曰:
<千年古國貧愚弱, 一代新邦假大空.>
又有句云:
<恨不身為太子黨, 早携巨欵渡重洋.>
吾曰:楊師大名,聞之久矣,乃舉世聞名之現代中國之大翻譯家也,國士也. 文革期間,夫妻同以<英國間諜>罪入獄. 後被釋又被尊為翻譯大師,今猶健在也. 然不知其詳,當審之於暇日. 師曰:孺子可教哉!
近旬稍暇,乃自網上得讀數篇有關楊獻益先生文字. 今特撮其要者以成蕪文如下:
楊獻益先生,現代翻譯大師.安徽泗縣人.1915生於天津. 其父為當年之天津中國銀行行長. 1936以私費赴英國留学牛津.同時學友有錢鍾書、梁實秋及盧冀野等. 諸人歸國後俱卓然成家,一時俊彥也. 1940学成返國後和牛津女同学 Miss Gladys Magaret Tayler (戴乃迪小姐)在雙方家長強烈反對下成婚. 共執教鞭於重慶等地之大學學府. 1943夫婦為梁實秋所介入北京文學出版社工作. 其間出版之英語翻譯文學作品有:史記,資治通鑑,楚辭; 戲曲有長生殿,牡丹亭; 小說有紅樓夢,儒林外史,老殘遊記及魯迅全集等等,俱為夫婦合譯.先生育有一子二女. 在1965年文化大革命時期俱以英國間諜罪名,瑯璫入獄.子女亦同時被流放下鄉. 至1972年被釋時,其子己被迫瘋.後子女被送返英國妻家生活. 唯最不幸者乃其子在英以自焚畢命. 此事對先生夫婦打擊甚大. 先生平生嗜酒. 有謂其被捕入獄時仍醉臥未醒. 事後其摯友黃苗子先生所贈詩中有"十年浩刼風流甚,半步橋邊臥醉囚"之句. 真乃廣東"遏後語"所云:<黄連樹下彈琴>,苦中尋樂. 此亦知識分子廁身紅朝之悲歌也.正如陶靖節詩云:"天運苟如此,且盡杯中酒",誠乃無可如何之事.國運如斯,夫復何言. 執筆至此,不禁仰首向天長嘯,使稍舒我不平之氣也.
楊師平日雖專注於英文翻譯工作, 然亦常喜寫打油詩以舒懷.其有自嘲詩云:
"學成半瓶醋,詩打一缸油".亦謔甚也. 又其平日詩作,多為朋輩收藏. 後被結集成書曰:"銀翹集". 銀翹者,中草藥名,性能敗毒,清熱,降火也. 集取此名,先生當有所寄意焉. 王世襄有付先生联曰:<從來聖賢皆寂寞,是真名士自風流>, 又先生與黄苗子詩中有句云:<久無金屋藏嬌念,幸有銀翹觧毒丸>. 豈其來有因耶?
先生又有二辭傳誦於世者.
一曰祝酒辭: 常言捨命陪君子,莫道輕生不丈夫.值此良宵須盡醉,世間難得是糊塗.
二曰謝酒辭: 休言捨命陪君子,莫道輕生亦丈夫,值此良宵須盡興,從來大事不糊塗.
以上二詩幾乎相同,僅易數字耳,而其意迥異. 吾謂其前者是<装糊塗>,後者是<不糊塗>.於此二詩,可見老人風骨.
1989年,其妻病逝於京. 楊老有輓妻詩,情見乎詞. 其夫人亦可暝目矣.錄如下:
早期比翼赴幽冥,不料中途失健翎. 結髮糟糠貧賤慣,陷身囹圄死生輕.
青春作伴今成鬼,白首同歸我誤卿. 天若有情天亦老,從來銀漢隔雙星.
又在網上見"慎獨"君留句云: 「<寒潭渡鶴影 冷月葬花魂>,想是輓其妻者.」又此二句頗為熟稔,依稀憶古人句有:<寒塘渡鶴影,冷月葬詩魂>句. 一時未能細考. 其自<紅樓夢>耶?
按曾訪師者云:在1989年,師曾自書一联曰: <有酒有煙吾願足, 無官無黨一身輕>.
唯按官方網站資料則云老人在1985年四月任政協委員,五月入中國共產黨.未知孰是? 以吾意推之.老人當無入黨之理.即使屬實,亦官方一廂情願,強以加之而己. 正是:
<飭尔作官員,等因奉此; 委君為黨棍,仰各知照>.
由此觀之,中國老百姓連不入黨之自由亦欠奉也.
老人豁達冲和,晚年自書輓联一,懸諸家中,其文曰:
<少時了了,大未必佳; 中年昏昏, 老而無耻.>
於此联中,可見老人為人之一斑矣!
戊子歲端午記於香澥
*王君如師-閒居偶拾之十九 ~ 我為愚蒙百姓悲:
今日適逢颱風,暇中致電君如師閒話. 師提及其老友李怡先生日前一文談及"中道"者. 其中論及中國政府施政之誤. 師深有所感而成一絕, 兹列下以供四方君子共賞.
民主自由遭放逐 人權法治被凌遲
泱泱大國情如此 我為愚蒙百姓悲 王君如 於戊子歲夏日八號風球下
*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二十 ~ 解暑妙方:
旬前在美与師通話. 師述及身體欠隹, 即在酷暑中亦受不得泠氣. 解暑之法, 只能効諸葛先生以羽扇為之. 吾笑曰: 羽扇綸巾, 談笑風月, 師誠可當之無愧, 唯可惜者,乃先生胖於鑿壁偷光之人而己.
因戲成一律以呈師, 以博一粲.
堂堂曲藝壓群英 百載香江見典型 歌壇人稱三劔俠 王郎盧鐸與梁瑛
心如老驥思猶健 身似春蠶繭欲成 夏來觧燠唯團扇 閒來小醉効劉伶
師閱之曰: 大膽小子, 居然連老師亦擺上檯耶! 相与大笑焉.
戊子歲夏記於 西雅圖碧湖明苑窓下
*王君如師閒居偶拾之二十一 ~ 師恙:
戊子秋, 吾与妻及一眾居美朋友作地中海之遊. 於十月廿日返港後致電師家,方悉老人因前列腺發炎入院留醫多日矣. 目前情況穩定, 唯心情欠佳, 亦不欲朋友知悉, 故特囑暫勿告人. 唯病中需人照顧, 故於出院後即入住其家附近一老人院暫住. 吾於十一月杪再電黎佩娟女史問老師情況, 則謂師復入院檢查,時約數天方能出院. 但老人投訴原住之老人院服務太劣, 囑另尋他所. 問我有無相熟者. 吾即介紹朱寶明前經營之"西環老人院"與之. 但佩娟姊嫌距西灣河太遠, 難於照應. 最後入住一稍近者. 十二月中赴美前再電詢師況, 則謂暫時穩定, 己排期在一月尾做手術. 吾唯能遙囑師能吉人天相而己.
戊子歲冬耶誕大雪下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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